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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1章 醋和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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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問題,十一年前他就想問了。當時沒問出口,卻在他心中落下了種子,盤根錯節地生長起來,最終長成了一道死結。

他明明是覺得可恥的。不管是這種強行逼問別人往事的行徑,還是在這十一年漫長的等待中,心底時不時冒出來的那點懷疑:我簡直愚不可及,從年少開始就是。少年時被女人騙,害死了一條無辜的性命;成年以後依然被女人騙,連累了師父。她一定,是不會再回來了。

理智告訴他,不該去觸碰她的傷口,可行為卻不受控制地南轅北轍。

我畢竟只是一個凡夫俗子,我亦像其他普通的男人一樣在意那個“唯一”。這十一年來,不知有多少個夜晚,這個想法像是烈火一樣反反覆覆地灼烤著他的心。

蕁娘箍住他的腰,將臉埋進他寬闊的肩背。

“你在意的除了這個就沒有別的了嗎?”

重韞扣住她的手,許久才道:“我最在意的是這個。”

蕁娘松開手爬起來,從床尾跨過重韞的腳爬到床沿邊上重新躺下,與重韞面對面挨著。她將一只手枕在臉邊,另一只手放在重韞臉上撫摩了一下,紅嫣嫣的嘴唇動了動:“你閉上眼睛。”

畫了那麽多清心符,重韞以為自己已經能夠做到心如止水了。可是沒有用,完全沒有用。他一對上她的眼睛,心跳便脫離了控制,全身上下的肌膚幾乎是同一時間難以自抑地顫栗著,她放在他臉上的那幾根手指好似帶了電流,在他肌膚上滑動時帶出一串又麻又癢的火花。

重韞幾乎是慌不擇路地閉上了雙眼。

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不過兩月時光,為什麽這麽多年依舊念念不忘?為什麽等待的時間越長,思念越是肆意蔓延?

她緩緩地靠近了他,溫熱的氣息噴薄在他臉上,他感覺到兩人的鼻尖似蜻蜓點水般觸碰了一下,她的額頭貼上了他的。

他終於忍不住攥了下拳頭,又飛快地放開了。

“你想知道寧淵是誰,你想知道我事情,我都告訴你。”

他聽到蕁娘說完這句話,眉間忽然感到了輕微的刺痛,她的神識在他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侵入了他的識海。那些記憶的碎片在他眼前飛速掠過,他看到那個叫寧淵的男子是如何與蕁娘互生情愫,又在兩人最情濃時突然消失;他看到蕁娘在鎖仙臺上所受的抽骨剝皮之刑;他看到蕁娘回九重天後的所見所聞……

他猛地睜開眼睛,大喘了一口氣,看向蕁娘時,便見她的眼眶紅紅,眼中淚水將落未落。

“道長,那年你被金逐月奪舍之後,我入識海尋你,在你的七竅海裏看見了一個人……”

“是誰?”

蕁娘微微笑了一下,眼中淚水順著眼角悄然而落,“吶,你明明猜到了,卻還來問我?”

重韞把她的手拉下來,“所以你回去找的就是這個人,回去確定的也是這件事?”

蕁娘點了點頭,下一刻便覺重韞與她交扣著的那只手驟然收緊,力氣大到像是要捏碎她的骨節。她有些驚慌且不明所以地看向他,忽然發覺重韞的雙眼不知何時已爬上幾道血絲,他的眉宇間甚至帶著山雨欲來的郁色。

“你有沒有想過,”重韞緩緩地說道,“萬一我不是寧淵呢?”

“萬一我跟他毫無關系,你還會回來嗎?”

“便是我真的是他的轉世又怎樣?這一世的我,只是嶗山上的一個道士。”

他用的力道大到蕁娘受不住了,蕁娘忍不住呻/吟了一聲,“無論你是不是他,我都會回來的!我答應過你了!”

重韞自嘲地笑了一聲,慢慢松開了手,翻身坐起,單手按住眉心,渾身戰栗起來。

蕁娘被他這個樣子嚇了一跳,剛湊到他身邊想拿開他的手看看他此刻臉色,她雙手的手腕便被他單手扣在一處鎖住了。重韞另一只手把在她腰間,略微用力,蕁娘便覺天旋地轉,下一刻,她已經被他撲倒在厚實的被褥間。

重韞此時的目光帶了點狠厲,還有另外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,他俯身在她上方,居高臨下地盯著她。

這一番動作間,道袍的領口被扯開了一半,右衽開到他肩頭,露出右肩上那個猙獰的傷疤。那是在夔州時為護她被昆侖淬月刺傷的。

“只是因為你答應了我?不是因為你想回來嗎?我再問你一遍,如果非要你做個抉擇,寧淵和我,你選誰?”

蕁娘覺得有些委屈,明明是同一個人,讓她怎麽選?

“我……”

倏然間,重韞傾俯下身,在她回答之前含住了她的雙唇,碾壓,撕咬,帶了一點暴虐的力道,他的舌探進她口中,貪婪地汲取著她口中的津液。

這是個很長很長的吻,等到重韞忽然間抽身離去時,蕁娘還有些暈乎乎地轉不過神來。

重韞卻已經跳下床去,他打開大門,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,擡手將滑落的衣襟拉回原位。

“對不起,你不用選了。”

他丟下這麽一句話,便赤足走到廊廡下,擡手一招,只見一道華光破空而來,重韞跳上昆侖淬月,須臾之間便消失在夜色裏。

夜風從大開的屋門卷進來,吹寒了蕁娘光/裸的腳丫。蕁娘擡手捂住雙唇,那種又辣又疼的感覺還有所殘留,她覺得自己的魂好似也被他吸走了,腦子裏空空的,一時間有些轉不動。

還是小彩兒從她頭發裏鉆出來,跳到她肩上,用兩只觸角遮住眼睛,連聲說了好幾遍“羞煞人也”,蕁娘才從茫然中回過神來。

她將小彩兒提到眼前,若有所思地問道:“道長是吃醋了嗎?吃自己的醋?”

蕁娘沒當過凡人,不了解凡人的想法,在她眼裏,不論轉世幾回,在世間的那些分/身都該是同一個人才對。故而吃自己醋這種行為在她眼中簡直不可思議。

蕁娘想不明白,在山頂繞了一圈也沒找到重韞,便悻悻然地回了寢室,一直坐到天亮重韞還是沒有回來。

蕁娘只好梳妝打扮,出門去尋重韞。她照鏡子的時候才發現嘴唇有些腫,紅得像塗了大紅的胭脂。她臉上一燙,啪地將銅鏡扣在桌子上,不敢再看。

才走到門邊,忽見通向山下的那條石梯上裊裊亭亭地走上來一個打傘的人影,那人走到門前,蕁娘看清楚了,才發現對方是個女子,一身淺藍衣裙,面色白凈,五官頗為端莊素雅。

蕁娘的眼神落到地上,有傘的影子,卻沒有那女子的影子。

她頓時“啊”地叫了一聲,啪地把院門甩上了,力道大得墻壁都似乎震了一下。

那女子神色不變,只將手中提著的酒放下,擡手敲了敲門:“蕁娘,你莫要害怕,你雖未見過我,但該是知道我的吧。我是成頌的娘子,蕓娘。”

蕁娘用背牢牢地頂住院門,結結巴巴地說道:“哈,哈,蕓娘早呀。你這麽早來找我,可是有什麽事?”

“咦,不對!當年魯成頌明明說只有月圓之月才能見你,怎麽現在白天你也……”

蕓娘笑道:“三年前成頌的師兄替我新做了一俱‘附魂’,又用殄文加持了‘附魂’的效果,現今我白日也能出來了。只是曬不得陽光。”

蕁娘幹笑道:“恭喜恭喜。”

蕓娘道:“你明明是仙人,卻害怕鬼,當真有趣兒。”

蕁娘道:“你明明是鬼,卻不怕仙人,夫君還是個道士,也很有趣嘛。”

蕓娘掩唇笑了一陣,忽然一嘆:“唉,昨天半夜,成頌的師兄忽然尋上成頌,硬生生將他拉到皇城宮墻上,兩人坐在那上頭,喝了一夜的悶酒呢……”

蕁娘嘩地將門拉開:“你知道道長在哪?”

蕓娘眼波一挑地上的酒,道:“昨夜你家道長把我夫君拉去喝酒,喝得他酩酊大醉,吐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才將人送回來。我只好也來找你喝喝酒了。”

蕁娘趕緊麻溜地提起酒,將人迎進院來,討好道:“好姐姐,你快進來吧。”

蕁娘將蕓娘領到堂屋裏,關上門窗,在這半昏半暗的屋子裏與蕓娘喝了兩杯便有了三分醉意。她本來酒量就差,蕓娘帶來的酒酒性又烈,再喝一杯,她便覺有點醺醺然了。

她單手支頤,將個被子倒扣在桌上滴溜溜轉。

蕓娘說:“你臉紅了。”

蕁娘摸了下臉,點頭:“我喝酒確實容易上臉。”

“你嘴唇比臉更紅呢。”

蕁娘聞言趕緊捂住唇,有點做賊心虛地望了蕓娘一眼。

她雖然敢“恬不知恥”地在重韞跟前挑/逗他,但這種親密的事情若是讓外人看出來,她還是會覺得難為情的。畢竟不管她對重韞說了什麽做了什麽,那事兒說到底也只有“你知我知,且天不知地不知”,她畢竟沒有“唯恐人不盡知”的那種古怪癖好。

蕓娘斟了杯酒淺酌了一口,笑道:“你好像不知道什麽叫作‘此地無銀三百兩’?”

蕁娘立刻將那只手背到了身後。

蕓娘又道:“遮掩什麽,都是女人,你還怕我笑話你嗎?”

蕁娘低聲嘟囔道:“也不是,就是覺得有些……有些難為情。”

蕓娘嘆了口氣:“我聽成頌說過一個故事,你想不想聽聽?”

“成頌那年剛上嶗山拜師學藝時,重韞道長才十九歲。有一天褚雲子師父從外頭領回了十只白鶴幼鳥,成頌為表誠意,便主動請纓飼養那些白鶴,但是他畢竟沒有養過禽鳥的經驗,養了幾天,那些白鶴便病懨懨的,重韞道長終於看不下去,親自接手了餵養白鶴的活兒。他養了這群白鶴一個月,其中有一只白鶴與他甚為親密。只是一個月後,褚雲子師父忽然派他外出雲游,他便只好將這群白鶴又托付給成頌。”

“他離開時,那群白鶴還小,還認不大清人。那只和他感情最好的白鶴有一回在山間遇上猛禽,被咬斷了腿,它拼命地逃了回來,落在成頌屋前哀哀地叫。成頌見了,趕緊將它抱進屋內,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它三個月,終於將它的腿上養好了。因了這場變故,這白鶴從此便粘上了成頌,等到重韞道長回山後,對重韞道長竟不似以往那般親密了。”

蕓娘說道這裏頓了一下,“成頌說,他當年之所以會被趕下嶗山,完全是重韞道長從中作梗,因為他搶了他的白鶴。”

蕁娘氣鼓鼓地嘟起雙頰:“胡說,道長才不是這樣小心眼兒的人呢!”

蕓娘雙目含笑,反問道:“哦?是嗎?”

“昨夜他們喝酒時說了什麽,我可聽得一清二楚呢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答revolving菌問:

那個,關於更新的問題。我最近都在忙論文,一般是日更一章,會日更兩章多半是當天手感好,或者是周末。我一般是吃完晚飯後開始碼字,所以如果當天有雙更,我一般9:30左右就會發第一更,然後會把“作者有話說”放到前頭,提醒你們當晚有雙更。第二更你們12:00左右要是還沒睡,可以刷出來看看。當然,我覺得還是早點睡吧,早睡對皮膚好,咱們妹子真是熬不得夜,我暑假熬了一個月,嗯,臉都黃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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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volving菌昨天的評論真是“暴露年齡系列”誒,2333,我還沒想到自己這篇文居然也有“□□”讀者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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嘛嘛,希望你們看文開心呀。

話說你們會嫌棄我把感情戲寫太細而拖累了劇情進度嗎?還是你們就愛看感情戲呀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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